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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晓棣:我的启蒙老师

在我70多年的人生历程中,曾经接受过许多老师的教导,但最让我怀念的是家乡双山小学的蒯文芳老师。她是我平生第一任班主任,第一任老师,也就是我的启蒙老师。几十年来,她的音容笑貌,她为我们学生们所做过的点点滴滴,都让我始终铭记在心。

我的家乡在安徽省肥东县,原来是复兴公社国光大队,现在属于桥头集镇国光社区的一部分。由于是偏僻的贫困山区,过去这里没有学校,解放后在党和政府的关心和扶持下,利用几个村庄共同的祠堂,创办了一所学校——双山小学。蒯文芳老师原来是省会合肥市学校的老师,通过熟人了解到我们家乡创办了一所新学校,急需老师,她便主动辞了城里的工作,第一个来到我们双山小学当老师。她还动员自己的好朋友刘亚辉老师也来到双山小学任教。只是因为种种原因,时间不长,刘老师就返回了省城。而蒯老师虽经历了家庭变故、严重自然灾害时期、“文革”时期,但始终初心不改,持之以恒、勤勤恳恳地坚持在双山小学的教学岗位上,没有离开过一步,我们那里的许多人都是蒯老师的学生。

双山小学的周围就是各个村庄的田地,乡亲们在学校周围劳作时,经常能见到蒯老师。蒯老师对乡亲们非常热情,在各个村庄都有好姐妹,和大家处出了感情,像家人一般。在我六岁那年,母亲利用在学校附近劳动时,将我送到学校,交给了蒯老师,就算正式入学了。当时,蒯老师三十岁左右年纪,中等身材,齐耳短发,非常干练,和蔼可亲。她喜欢孩子,人品、水平又好,学生和家长们都很敬重她。

我被录取了,有说不出的高兴,可是小伙伴中也有达不到录取条件的,因为农村的孩子平时接触的都是农村的事情,学龄前教育基本为零,老师问文化方面、基本常识方面的问题,他们答非所问,甚至一窍不通。家长的想法是孩子贪玩,在家里没人管,下塘洗澡,爬高上低,到处添乱,容易发生危险,把孩子送到学校不仅有人管,还可以学文化。面对孩子和家长们渴望的眼神,又都是乡里乡亲的,蒯老师欣然收下这些孩子,担负起管理、教育、培养他们的责任。

母亲用家织布给我缝制了书包,用鸡蛋从小卖部换了本子和铅笔,我就和小伙伴们高高兴兴地上学了。记得有一次课间休息时,我和一个同学也是我的堂妹,吵架打了起来,她把我的鼻子打出了血,她也被吓哭了。蒯老师赶紧将我拉到她宿舍,用冷水帮我清洗鼻子,将自己的棉衣扯开,从里面掏出棉絮给我将鼻孔堵住。蒯老师的真情举动,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,以致永远难以忘怀。

还有一次,记得是上四年级时,全学区好几所小学通考,我得了全学区数学考试第一名,为学校争了光。学校为我们考得好的同学买了一些小背心,印上“学习优胜奖”字样,组织全校集合发奖。当蒯老师将背心递到我手里时,一些同学呼喊起来,我一下子慌了神,突然将背心往蒯老师手里一扔,一下子就冲出人群跑出了现场。现在想想真可笑,主要是那时年龄小,脸皮薄,见人都不敢说话,上不了台面。事后,蒯老师找到我,问明原因后,耐心地开导我,希望我不仅要学习好,其他方面也要锻炼提高。为了锻炼我的胆量和应变能力,蒯老师经常在课堂提问我,让我发言。还让我当少先队中队长和学习委员,慢慢地我就适应了集体活动和各种场合,使我之后在部队中担任各级领导工作,奠定了最初的基础。

我们上小学时正值大跃进年代,学校开办了食堂,我们都吃住在学校,过集体生活,自己打饭、吃饭、洗碗、洗脸、洗脚、铺床、叠被等等,这对我们小孩子来说都是新课题。蒯老师就耐心地帮助指导我们,手把手地教我们顺利度过了那一段集体生活的岁月。

那时候没有电灯,晚上上自习课的时候,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盏用墨水瓶自制的小煤油灯,煤油灯的油要自己从家里带,有时突然没油了学习只得停止。蒯老师就经常用她自己的钱给我们买煤油,给同学们的油灯加油,保证我们的学习。后来,她又组织我们勤工俭学,捡破铜烂铁和废弃物品,还组织我们男生钓泥鳅,发动大家找些一尺多长的细竹竿和小木棍,在每根的下端拴根粗线,线头处拴上用编灯笼用的细竹丝剪成两头尖约一厘米长的卡子,挖来蚯蚓穿在卡子上,晚上将它们插到水田里、沟渠里,泥鳅想吃蚯蚓,一口吞下去,就被卡在嗓子里了,只好吊在线上。第二天一早,我们拔起一根根竹杆、木棍,一条条泥鳅就挂在上面,有时一天能钓上好几斤。将泥鳅和收集的废弃物品卖了,打灯油的钱就有了,也补充了班级的学杂费。

那时我们小学生也经常会接到上级赋予的任务,比如,到十多里外的县钢铁厂送废铁,分别到十多里外的团山汪粮站和尖山周粮站剥花生米,蒯老师领着我们步行前往,一路上跑前顾后的,不断提醒,具体帮助,不让一个人掉队。

学校食堂停办后,我们就不住校了,但一早要到学校早读,早读后回家吃完早饭再上学,中午放学回家吃完午饭后继续上学,下午放学回家吃过晚饭还要到学校上晚自习,然后才回家休息。学校离我家有四里多地,每天加起来要走二十四五里地,蒯老师每天都为我们准备好开水,让我们喝。

我们每天早读、上课和晚自习,蒯老师总是第一个在课堂里等着我们,早读和晚自习时她也始终陪伴着我们。晚上放学时她组织我们清点人数,排好队伍,安排好带队负责人后,才让我们往家里赶去。我们回家后,蒯老师还要在油灯下备课,安排第二天的教学和班级工作,仔细地批改我们的作业,提出非常具体的意见和建议,每天很晚才休息。

由于学校老师少,蒯老师既要当我们班主任,将我们从一年级带到六年级,同时还要加班给其他年级的学生上课,教学任务繁重,时间紧张,蒯老师从来没有怨言。在教学中,她始终如一、和风细雨、循善诱诱、耐心细致地辅导我们。遇到有问题和毛病多的学生,她从不嫌弃,总是热心地教导和帮助,从不把难题推给家长,而是把教育孩子的责任自己扛起来。

蒯老师为我们的学习和成才付出了大量的心血,我上了中学之后,星期天回家时,也常去探望蒯老师,汇报在中学的情况,向她请教有关问题,蒯老师不管多忙,总是热情地接待我,耐心地给我讲解,使我受益匪浅。

蒯老师有一颗慈爱的心,在工作非常繁忙、经济比较拮据的情况下,还收养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,抚养她,教育她,帮助她成才,付出了辛劳。特别是在三年经济困难时期,粮食不够吃,蒯老师营养不良,全身浮肿,但她始终没有离开教学岗位,一辈子也没有离开双山小学。

后来,由于积劳成疾,蒯老师病逝在教学岗位上,她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山区的孩子们,奉献给了祖国最基层的教育事业。蒯老师生前留下遗言,逝世后要将自己埋葬在学校对面的山坡上,她永远留恋奋斗了一辈子的双山小学。乡亲们按照蒯老师的愿望,将她安葬在学校对面山坡的苍松翠柏中。七十多年过去了,我们家乡的人们,蒯老师曾经教导过的学生们,现在仍然在传颂着蒯文芳老师为乡村教育事业无私奉献的生动事迹,感念蒯文芳老师对无数农家儿女那颗博大的心和深沉的爱!

敬爱的蒯文芳老师,我们永远怀念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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